四.新纪元的特点
后现代主义艺术思潮在新纪元音乐中往往体现在如下几个创作待征:
<一>、从平凡中寻找诗意
米恰在他的曲集扉页引用了巴勃罗·卡萨尔斯的诗:
在音乐里,在大海里,
在花朵里,在树叶里,
在每个善行,我见到
人们称谓的上帝……
这充满宗教意味的诗点明了新纪元音乐家们的灵感的源泉:在他们看来,最微小的事物和最惊天动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他们也讨厌人生伦理的教训,恩雅在一首名为《天使》的歌中唱道:
Here,all too soon the day!
Wish the moon to fall and alter our tomorrow.
i should know
heaven has her way
-each one given memories to own。
伟大的奇迹,不靠词令,
我会知道天堂的路程,
每人都有自己的记性。
因为价值观念是社会强加于生命、强加于艺术的,它歪曲了它们本身的意义。因此,必须降低欣赏者对作品价值的期望。难怪“新纪元”的作品从不讨论什么重大社会问题,也不想给听众什么重要的语义信息,乐曲的音调都是那么简朴、平易。
<二>、淡化创作个性和技巧
就像米恰不再刻意音乐形象的栩栩如生,而努力寻求自己的感觉的表现那样,信奉过程主义的艺术家们认为,无论何种风格的艺术,无论对它所表现的事物有否变形,其目的无非是在于表现自己的感受而已。因此,为此而运用的创作技巧之精粗都是无所谓的。而大自然既是新纪元音乐的主题,面对它的究竟是谁就无关紧要了。坡·文特曾经说过:世人生在同一环境里,你邻居的婴儿的哭声和美国加利福尼亚的婴儿哭声又有什么区别!因此,在“新纪元”的音乐里,你听不到刻意精雕,表现自己创造个性的写作技巧,诸如复杂的声部关系、精致的和弦、主题的有趣的变形等。(所以,专业的作曲家很少有参加新纪元的兴趣。)新纪元的音乐,都是浑然天成,即兴式的。这种即兴,又不是炫技华彩表演,而是偶感的自由流露。可以说,这是一种反个性的艺术,这也是它和浪漫主义在美学特征上的区别。
<三>、发掘媒介作用
创作的技巧之淡化,使艺术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表现媒介上。后现代主义的音乐家们热衷于在力度、音色等方面加强刺激。他们在电声乐器上发掘种种新音色或采用对西方听众说来并不熟悉的东方的乐器,歌手则喜欢用气声哼吟,使听众对这些音色感到陌生和神秘。有一卷在印度秦姬陵里录音的长笛,深沉的共鸣和交混的回响形成一种十分奇特的音响,确实得琢磨一番,才能分辨清楚是什么乐器。在一位名为林克的艺术家录作的唱片里用了中国的大锣,让它们的每个音余音袅绕回荡十几秒之久,而不同的音波又互相干涉,织成新的音响,听起来就像庙宇里的紫烟,经久不散。显然,在轻音乐领域里不可能像专业作曲家或爵士、摇滚那样,以尖锐、巨大的音响振奋听众,新纪元的艺术家们正是以这种方式使听众处在朦胧中,籍以延长审美知觉的过程。
<四>、模糊时间进程上的层次
传统音乐中,有否清晰的结构层次,有否淋漓尽致的高潮似乎是人们评判音乐作品优劣的一个重要标尺。然而后现代主义既认为秩序--人们为着某种目的而必须遵循的法则--是对生命自由发展的一种束缚,那么,起承转合的结构都是人为的,因而也是虚伪的;为各段的素材确定某种对比关系,以及它们的戏剧式的展开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
在有真知灼见的人看来,
香花和尘土是一样的。
在他们的作品中主要的手法就是平铺直叙和反复。用一大段引子推出一个引人注目的开端、有鲜明对比的段落衔接……这些手法在“新纪元”音乐中都是不典型的。因为高潮是文明社会等级秩序和终极目标的集中反映,它是使生命为之扭曲的外力,异化了生命本身的运动韵律,应当从作品中砍去。因此,我们在新纪元的音乐里听不到令人神采飞扬、热血沸腾的大起大伏,而是一种使人心绪宁静下来的镇静剂。
乐曲的终止又是一种终极目标,应当削弱,于是我们就听到了在不断反复中逐渐隐去,或是在不协和和弦上收束的结尾方式等等。
后现代主义体现在“新纪元”音乐中的这些美学特征,对东方听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其实都是东方的传统审美观念:不渲染、不激动、不精确等等美学特征的翻版。人们在那不断反复的平静的音乐中调理自己的心情,使之忘却日常生活里所遇到的种种烦恼,从而达到超脱的作用。因此,我们又可说,新纪元音乐是用西方音乐文法写的东方音乐。
近年来,随着新纪元音乐的影响越来越大,加入这个队伍的艺术家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摇滚乐也渗透了进来,这就给为新纪元音乐下定义带来了困难。但不管怎样,至少它给我们这样的启示:创新也罢、反叛也罢、未必都是呲牙裂嘴的,重要的是在于审美观念的变化,新纪元音乐不正是以最温和的形式把几百年来的传统美学观念的核心给彻底反过来了吗?